唰！
就像是怕什麼來什麼，雲薇薇還在懊惱該怎麼面對墨天絕，那張冷峻的面龐就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而昨晚與他接吻的一幕幕，縱然在黑暗中，那感官也依舊清晰地徘徊在她的腦海。
雲薇薇的面色霎時漲紅如血，甚至只一眼，就倉皇地低下頭，然後丟下一句墨少早，就逃也似地奔下了樓。
樓下客廳，墨老爺子看着從樓梯上急急走下的雲薇薇，蒼勁的面龐一板，訓斥道，“你一個孕婦走樓梯不知道要當心點？走這麼急，後面難道有猛鬼在追你嗎？！”
雲薇薇表情尷尬，“抱歉墨老爺，我下次會注意。”
“別再讓我聽到下次兩個字。現在，喫早餐。”
餐桌上一如既往是營養師給她配的孕婦餐，雲薇薇剛咬了口煎蛋，就見墨天絕也從樓上走了下來。
雲薇薇緊張極了，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墨天絕並沒有朝着餐廳走，而是盯了她一眼，就走向客廳的沙發，接着開始看商業新聞。
雲薇薇輕籲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狐疑，他不喫早餐嗎？
“你喫飯就喫飯，一直盯着我孫子做什麼？！”墨老爺子不悅地扣了扣桌板。
雲薇薇面色一紅，趕忙解釋說，“我、我只是在想墨少爲什麼不喫早餐。”
“我孫子六點就起牀喫過早餐了，要你多關心？”
墨老爺子冷哼兩聲又道，“好了，快點喫飯，等喫完休息會兒，就和絕一起上胎教課。”
雲薇薇震驚了，墨老爺子竟然連墨天絕都給安排了課程？需不需要這麼全方面？
而也是等雲薇薇坐上了躺椅，雲薇薇才知道墨老爺子所謂的課程，已經不止是全面，更多的，是尷尬……
“你先把手放雲薇薇的肚子上。”墨老爺子一板一眼，對着墨天絕命令。
墨天絕眸光微閃，把手放在了雲薇薇隆起的腹部。
雲薇薇面色微扭，看向墨老爺子，窘迫道，“墨老爺，你究竟要墨少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需要對你交代？”墨老爺子氣哼着，又遞給了墨天絕一張紙，說，“照着上面的念。”
“……”
雲薇薇清晰地看到了墨天絕向來冷峻的面上，出現了一絲的龜裂，“爺爺，您這些東西哪裏弄來的。”
“沒看是我親手寫的嗎？”墨老爺子嚴肅着臉，說，“你以爲懷孕是女人一個人的事嗎，你身爲父親，平時忙於工作，現在花點時間和你的孩子們說說話，爲難你了？”
墨天絕眉頭緊蹙，又是瞥了眼手裏的紙，面無表情道，“爺爺，您有點強人所難。”
“我怎麼強人所難了？你整天冷冰冰的，我真擔心你以後和自己的孩子都說不了幾句話！你難道要你兒子將來和你一樣嗎？！”
墨老爺子重重地敲了敲柺杖，卻又突然地從震怒轉爲了沉重的嘆息，“絕，爺爺最近一直在想，爺爺是不是從小對你太嚴厲了，但這個社會弱肉強食，你身爲墨家唯一的繼承人，若是軟弱，爺爺怕你被人欺負。但現在誰都欺負不了你了，爺爺又覺得你整天像個機器人，是不是真的開心？”
“絕，爺爺年紀大了，只會曾經的那一套教育方式，但爺爺還是在想辦法，想要讓你的孩子在更健康的環境下成長，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
“可是絕，爺爺終究不可能真的替你教育孩子，將來你的孩子，還是得你自己來撫養成人。爺爺要你現在學着對自己的孩子說話，是要你熟能生巧，將來能和自己的孩子打成一片，而不是讓你的孩子孤零零，和當初的你一……”
一樣，兩個字，墨老爺子終是沒有說出口，但未盡的意思，已經足夠明白。
墨天絕面色沉鬱，英俊的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只是好半響，突然掀脣，盯着手裏的紙，冷冰冰地開始念道，“我親愛的寶貝們，我是你們的爸爸，爸爸雖然沒有辦法每天和你們說話，但爸爸很愛你們……”
“爸爸很期待你們睜開眼睛看世界的那一刻，爸爸會告訴你們，這個世界很殘酷但也很美好……”
“爸爸會帶你們去看這個世界的風景，爸爸會帶你們站在金字塔的頂端，爸爸希望你們會引我爲榮，爸爸更希望未來有一天，爸爸能以你們爲榮……”
低沉冰冷的男聲，其實真的很不適合念這麼煽情的對白。
如果將這一幕當成話劇來聽，雲薇薇一定會很想笑，可這一瞬，她只覺得眼眶酸脹，很想落淚。
她不知道墨天絕是如何在只有爺爺的教育下一路成長的，她也不知道墨老爺子那番話是在懊悔還是什麼，但她看得出，墨老爺子很心疼墨天絕，更心疼她肚子裏的兩個孩子。
墨老爺子知道自己不能親手教育這對曾孫了，所以抓緊每分每秒，想要把自己想教的那些都先教起來，或許太早根本無用，或許太難根本無須，但墨老爺子還是這麼做了。
因爲他怕自己現在不做，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當然他更怕的是，墨天絕會因爲那冷冰冰的性格，和孩子們處得不好，所以他固執地命令墨天絕必須現在就開始和孩子說話，即使隔着一層肚皮，也必須。
可憐天下父母心。
雲薇薇突然間就頓悟了墨老爺子的用心良苦。
噗咚！
有什麼踢着她的肚子。
雲薇薇驚訝地垂眸，竟看到有有什麼從她的肚皮上鼓起來，然後消失，又換了一處，再鼓起來。
然後它鼓着鼓着，就鼓到了墨天絕正放在她腹部的掌心下。
雲薇薇的心臟重重地敲擊着，她下意識地看向墨天絕。
而墨天絕也似乎因爲這突如其來的胎動而怔了怔神，他英俊的面上有着些許的恍惚，好像還有些不明白這份生命的躍動代表了什麼。
“你還愣着做什麼，你的兒子在動，你還不和他們說點什麼！”墨老爺子氣急敗壞，低喝着催促。
墨天絕盯着自己的手，感受着傳自掌心的踢蹬，眼眸裏閃着令人看不懂的複雜之光，半餉，他擡眸，看向雲薇薇。
雲薇薇只覺呼吸一滯，在他的深邃的眸光下，忍不住地紅了眼眶。
如果這一幕是真的，他就是她的丈夫，他親手摸着她的肚皮，感受着孩子的胎動，那該多好。
可他不知道。
但沒關係，孩子們，你們感受到了麼，你們的父親，正在摸你們。
他剛剛還說，他很愛你們。
這句話，你們一定要牢記一輩子。
墨天絕終是沒有如墨老爺子的願，動用自己的語言，去和孩子們說什麼，但這對雲薇薇來說已經足夠。
走出育嬰室，墨老爺子還在神神叨叨，“你是惜字如金嗎，你對別人這樣，對自己的兒子也這樣？你以後每天都給我對着手機練說話，再給我發過來，一天都不能少，聽到沒有！”
面對墨老爺子的無理要求，墨天絕雖是眉頭緊蹙，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午餐後，墨老爺子又對墨天絕說，“好了，你帶雲薇薇去散散步吧，散完步，就可以午睡了。”
只是，話音剛落，墨老爺子就又像是想到什麼，老眼一瞪，警告道，“我說的午睡，就是午睡，別又像昨晚一樣，搞出什麼事情來！非常時期，要節制，要剋制，懂不懂？！”
墨天絕眼眸微閃，低沉道，“知道了爺爺。”
墨老爺子稍嫌滿意，又瞪向雲薇薇，叱問說，“你呢，明白我的意思了嗎？雖然昨晚我沒有罵你，但這不代表你沒錯，這種事一個巴掌打不響，你之前勾.引我孫子我也不說你什麼了，但現在你身爲孕婦，就要檢點要矜持，知道嗎！”
雲薇薇被訓得面紅耳赤，好半響才結結巴巴道，“墨老爺，我知道了。”
須臾，院落。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
同樣的風景，同樣的路，雲薇薇先前和墨老爺子一起走，還只覺得是繃緊了頭皮，可這會兒，墨天絕冷冷地走在她斜側一步之遙，兩人沒有言語，沒有交流，就真的是怎麼走怎麼尷尬。
尤其，雲薇薇小心翼翼地瞄着墨天絕的臉，他的面色看上去很沉，似乎和平時一樣，又似乎因爲她的心虛，而覺得不一樣。
他是不是在因爲剛剛被墨老爺子訓斥而生氣，覺得她連累了他？
而且，他昨晚爲什麼會突然吻她？是因爲喝了酒，又在黑暗裏把她當成了裴小櫻嗎？
而他又是怎麼看待她的不拒絕？是覺得她是誰都可以吻，還是根本不在乎？
“你在神遊什麼？”墨天絕忽而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將她用力一扯。
雲薇薇一嚇，身體踉蹌着撞進他的胸膛，也是在這時在看清，自己剛剛把路線走歪了，差點撞到樹上去。
雲薇薇漲紅了臉，慌亂地爭回自己的胳膊，然後急急地後退了一大步。
墨天絕眉頭緊鎖地盯着她跳躥的步伐和漲紅的臉，她的這副樣子，雖然像是在逃，但又像是在害羞。
他從不會花時間去揣摩什麼，因此也就直接地問，“昨晚爲什麼讓我吻。”
他很清楚自己爲什麼會吻她。
所以他更想知道她爲什麼會漸漸任他予取予求。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真的問出口，只是在剛剛掌心感受到她胎動的那一刻，他突然覺得，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那他，並不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