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茶茶是真的想要殺了戰煜城。
她每次病發,都如同做了一場無法擺脫的血色噩夢。
夢中,她被無數人踩在腳下,狠狠踐踏。
錐心刺骨的疼,如蛆附體,她怎麼都擺脫不了。
如果只是身體的疼痛,還不至於把她逼瘋,最可怖的,是心裏的疼。
誅心之疼。
閉上眼睛,她彷彿又看到了,她的孩子,被狠狠地鉗碎,殺死。
她又看到了,在監獄中,有一位年長的大姐,實在是看不過去她被別人那麼欺負,爲她說了幾句話。
那位善良忠厚的大姐,就成爲了監獄中衆人的公敵。
他們殘忍地踩斷了她的雙手,後來,她再也沒有見到過那位大姐,都不知道她究竟是死是活。
她還看到了,她的父母慘死在血泊之中,死無全屍。
到處,都是鋪天蓋地的血紅,到處,都是傷痕累累,到處,都是痛苦哀嚎……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戰煜城所賜!
以前發病,她被這無邊血光折磨得心神俱裂,她活不下去,想要自我了結,這一次,她只想殺了賜予了她一片血色地獄的戰煜城。
牀頭櫃上,有一把水果刀,蘇茶茶現在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她抓住那把水果刀,就狠狠地往戰煜城身上扎去。
“蘇茶茶!”
戰煜城沒有躲開。
見蘇茶茶抓了水果刀,他急得不行,他怕她會不小心傷到了她自己。
幸好,她想要傷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他。
戰煜城無比欣慰。
刀子刺入血肉的聲音,突兀地在空氣中響起,蘇茶茶眸中濃重的霧靄,一點點散去,帶着那無邊的血色,讓她的大腦,總算是慢慢恢復了清明。
她也注意到,她手中的刀子,竟然狠狠地刺入了戰煜城的肩膀,鮮血橫流。
蘇茶茶眼眶一瞬間不爭氣的泛紅,她猛然縮回手,她怎麼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沒有躲開,她真的傷了他。
她恨他。
恨欲令其死。
可她偏偏還又不爭氣,捨不得真的讓他去死。
而且,她還悲哀地發現,看到他流血,她比她自己流血傷痛更難受。
“戰煜城,你有病是不是!”
蘇茶茶還想說,你幹嘛不躲!
但她覺得,若是說出了這話,似乎會顯得她有些在乎他,終究,這話她沒有說出口。
“蘇茶茶,我不疼,一點兒都不疼。”
戰煜城脣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他的神色,是那般的從容淡定,如果忽略他慘白的俊臉,額上滲出的細密的冷汗,彷彿,他真的一點兒都不疼。
“戰煜城,你瘋了!我們去醫院!”
看到戰煜城肩膀上的傷口血流得越來越多,蘇茶茶急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她不想哭的,她一點兒都不想在她最恨的這隻惡魔面前哭,但這一刻,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灼燙的淚滴,眨眼之間就滾下了好幾顆。
戰煜城最怕蘇茶茶掉眼淚了,看到她哭,這一刻,他心疼極了,卻隱隱的,又有些說不出的歡喜。
她這是在爲他哭。
忽然之間,他就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了,他那麼冷酷的一個人,此時笑得如同地主家的傻兒子,“蘇茶茶,你哭了,你在心疼我對不對?!”
“戰煜城,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
蘇茶茶用力擦去眼角的淚水,脣角又勾起了無懈可擊的笑,“戰煜城,我剛纔會哭,我不過就是怕又有人不分青紅皁白地把我當成殺人犯,送進監獄罷了!”
“蘇茶茶,對不起,六年前的事情,是我不好。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誰都不能欺負你,連我都不可以。”
蘇茶茶將小臉別向一邊,她不想再跟戰煜城說話。
因爲她發現,她這顆心,越來越不爭氣,縱然恨他入骨,但他多跟她說一句話,她的心,就會軟弱好幾分。
甚至,看到他流了這麼多的血,她忍不住想要用力抱緊他。
“蘇茶茶,我會好好保護你,給我一次保護你的機會,好不好?”
“我不稀罕!”蘇茶茶強迫自己心冷如鐵,她正想起身離開這裏,就感覺到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地抱住了她。
“戰煜城,你放開我!”
“蘇茶茶,讓我抱一下!”
誰要他抱啊!
蘇茶茶手上用力,就想要將戰煜城推開,不知道她這一下是不是扯到了他的傷口,她清晰地聽到他倒抽了一口冷氣。
蘇茶茶麪上恨得咬牙切齒,可她又怕他會很疼,終究,她還是沒有再掙扎。
戰煜城看出了她的心軟,他得寸進尺,更加用力地抱緊她,他的脣,還輕柔地落到了她的額上,輾轉反覆。
與他這般親密相依,蘇茶茶心中不自在到了極致,但想到他肩上的傷,是她留下的,她不能再給他造成二次傷害,她只能氣鼓鼓着一張小臉,任他不要臉地佔她便宜。
戰煜城沒有去醫院,很快,私人醫生就趕了過來。
戰煜城戀戀不捨地放開蘇茶茶,他真嫌棄私人醫生過來得有些快了,他還想多不要臉地抱一會兒軟玉溫香呢!
剛纔抱着蘇茶茶的時候,戰煜城還不忘不要臉地給戴軍發了個短信。
是以,私人醫生在路上就已經被戴軍反覆交代過,要他把戰煜城這次的傷勢說得要多重有多重。
蘇茶茶手筋嚴重受損,手上使不出多少力氣,她剛纔那一下,還真沒把戰煜城傷得多重。
沒有傷筋動骨,雖然流了不少血,但就是皮肉被扎破,休養個幾天就好了。
私人醫生真不想說謊,只是,想到剛纔戴軍的交代,他還是昧着良心對着蘇茶茶開口,“戰少傷得很重,一定得好好照料!要是恢復不好,只怕……”
“只怕什麼?”蘇茶茶緊張地問道。
“只怕整條左臂都得廢掉!”醫生默默捂臉,哎,行醫這麼多年,他還是頭一次騙人,罪過啊!
整條左臂都得廢掉……
蘇茶茶當然不會懷疑醫生說的話,她半垂下眼瞼,心中那股子愧疚更加明顯。
她知道戰煜城有多驕傲,如果他左臂動都動不了,變成了殘廢……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她。
私人醫生離開後,蘇茶茶依舊沉浸在無法言喻的愧疚之中,她剛想說些什麼,戰煜城的痛呼聲就傳入了她的耳中。
“好疼……我可能要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