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莊雲鋮神識和體力恢復,只是那個恐怖的白日夢靨被淹沒在已經過去的時間裏,他徹底忘了。.走着走着他想起彭大海的事,忽說:“這下我們知道了,彭大海可不簡單,跟他硬來是萬萬行不通的。”
蝶驚疑地看了看他,轉而忙答道:“是——是啊,光是警察和兵痞子這兩流氓我們都不好對付,更何況他還認識些什麼阿貓阿狗。但是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了,他是外面硬,裏面弱,你看他家裏亂成什麼樣了?娶個大老婆,背後有人,不敢對她動粗;娶三個老婆,雞犬不寧,連自己兒子偷東西,跟他的妾亂來都不知道,雖說彭錢現在只是個孩,但再等一二年,恐怕就不只是親一親,摸一摸了,更丟臉的事都能做得出來。”
“亂,太亂了。”莊雲鋮咋舌。
“所以,讓他們從裏面爛,然後外面自然土崩瓦解。”
“你說得對。”
“現在我們可以回家等着去了。”蝶說,“事情說到一半,我們剛纔又不辭而別,我猜他過不了多久會主動找上門來的,況且我也知道他心裏的想法。”
莊雲鋮只顧點頭。
“呵呵……”蝶發笑,驚奇地說:“傻子一樣,聽我嘀咕半天,你都不說一句話?”
“聽你的吧,你比我聰明。”
蝶笑靨如花,蹦到前面,莊雲鋮眯着眼,看着逆光中的她身影模模糊糊,像只蝴蝶在陽光裏飛過來飛過去,一會兒就飛到了車行這裏。
香取子和藤田原武也回來了,走來問:“你們去哪裏了?”
“處理點兒事。”
“剛纔有人來租車,你們爲什麼不租?”
“惹了點麻煩,車租出去就成破爛了。”蝶說,“得罪了一個惡霸,剛纔就是去他家了。”
“什麼惡霸,要我幫忙嗎?”藤田原武問。
“不用了,要能用武力解決也拖不到現在。”蝶問,“你們今天上去那裏了?”
“沒走遠,就在附近看了看,這裏地方還是比較偏,我想明天去公共租界的日本區看看。”香取子說。
“那挺遠了,要不要騎自行車去,或者黃包車?”蝶指了指屋裏的車子。
“我不會。”香取子癟癟嘴。
“我可以拉你。”藤田原武當即說,“我剛纔看見那些富家姐,尊榮貴婦都喜歡坐這黃包車出行,你也可以。”
“不用,我來又不是讓你跑路的,我自己有腿。”香取子急着推辭。
“別廢話了,就這樣定了。”藤田原武決絕地說。
莊雲鋮笑一笑,朝屋裏喊道:“陶鑫,拉一輛黃包車出來。”
“好。”陶鑫隨即拉了一輛出來。
“雲鋮!”香取子怨道,“你也跟着起鬨!”
莊雲鋮只是哈哈地笑,蝶陪着笑。
“坐上去。”藤田原武指着黃包車說。
“別吧,我…”香取子扭扭捏捏的,挺不好意思。
“莜莜,有人願意拉你你還磨蹭什麼,藤田是特務出身,這點兒體力活難不倒他的。”蝶推着讓她上去。
“蝶,這——”。
“來吧。”藤田原武把車放低,拉她上去,香取子無奈坐上去了。
“好,走了。”藤田原武拉着她飛快地跑了一段,然後又繞回來,停車時,香取子趕緊下車,理了理凌亂的幾縷頭髮,忙問:“你累不累呀?”
“不累,這樣跑像玩兒似的。”藤田原武說,“好,以後去哪兒我就拉你去。”
莊雲鋮和蝶在一邊笑着看。
“都是你們的餿主意,還笑呢!”香取子嗔他倆一眼。
“藤田也是好心嘛。”蝶笑道。
“可——”香取子走過來,悄聲道,“我們都是熟人,我怎麼能讓他做這個呢,哦,我坐上面安安逸逸的,他累得要死要活的?”
“你想多了。”蝶說,“他是特務出身,在軍校的訓練比這個苦十倍,跑跑路根本不算什麼,這我是知道的;還有,你身在當局不知道,你若肯讓他拉,他絕不會有怨言,他只會更高興,這也是成人之美。”
“你胡說!”
“不信你看。”蝶叫她瞅過去,藤田正興興頭頭地打量着這黃包車,滿臉春風得意,眼裏都欣喜。
“他…”香取子半知半解。
“我就不跟你說了,這個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蝶說。
“多少錢一輛?”藤田忽問。
“給你們要什麼錢?”
“我們又住又喫,現在還要這個,這也不合適啊。”香取子說。
“真不用,以後肯定有找你們幫忙的時候,藤田,話先說這兒了,以後找你幫忙你別推脫。”蝶說。
“放心吧,絕不推脫。”
次日,彭大海家:彭錢正往他爹的第三個妾——菱花屋裏去。他大哥二十幾了,娶了大嫂,因爲家裏太亂了,所以他們一家人在外面住,一個姐姐十八歲,已經嫁了,現在十二三歲的他是家裏的老大,還有兩個弟弟只有八歲的九歲。
由於彭大海年紀大了,已經不能讓這第三個妾生孩子了,但由於她是家裏最漂亮的,所以留着撐門面。
彭錢偷偷摸摸地跑過來,走到菱花門前,輕輕推了推,透過一條縫看見裏面只有菱花獨坐在牀沿繡花。“菱花……”他悄聲喊。
“臭子,你爹還在家呢,你過來幹什麼?”菱花一驚,低聲嗔道。
彭錢不管不顧,開門進來,一進門便把門關了,搖搖擺擺地走過來。
“他不會來的,又在跟我娘爭吵,”彭錢說,“況且他等會兒要出門。”
“你個混賬子,怎麼不惦記你爹的其她兩個妾?”
“她們沒你漂亮。”彭錢走到她身邊,笑嘻嘻地坐在她身邊,看着菱花手裏的繡花。
“原來你喜歡漂亮的……”菱花落寞地扔下繡花,輕聲自語道:“人又能漂亮幾個年頭呢,況且我比你大幾歲。”
彭錢收斂起笑容,天真道:“放心吧,我以後只對你一個人好,我不會花心的。”
“咦,怎麼突然說出這些話?”菱花驚了。
“昨天一個漂亮姐姐教我的。”
“漂亮姐姐?”菱花問,“誰呀?”
“不認識,跟爹有過節什麼的,我剛纔聽爹說等會兒要去找他們。”
“有我漂亮嗎?”菱花問。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菱花愣了一下,“老孃不聽了。”她撇過臉。
“你放心吧,你不用跟她比,她再漂亮也不讓我親,我有什麼辦法,我還是在乎你的。”彭錢握着菱花白嫩爽滑的手。
“崽子,我要熬出頭可就靠你了,”菱花怨怨地說,“你只有一個大哥,以後這份家產你沒一半,也有三分之一吧,到時可別忘了我。”
“不會的,我正學着做生意,等老爹一走,我就站出來,跟大哥有得一爭。”
“唉,我就靠你了。”菱花把他一把摟在懷裏,彭錢感覺軟綿綿的,又香又舒服。
彭錢也雙手環抱着她,心猿意馬,“我要親你。”他伸出頭說。
菱花鬆開他,閉着眼,側着臉。
“不,我要親嘴兒。”
菱花睜眼瞪他一眼,又閉眼。
彭錢伸着脖子親上去,似問道一股仙氣,他暈乎乎的。
“我還想睡覺。”彭錢紅着臉說。
“崽子,毛還沒長齊呢!”菱花嗔道,“等你再長兩三歲纔行,這會兒光天化日地,還在家裏,別太放肆了,你快出去吧。”
彭錢思忖頃刻,想起爹要去找“漂亮姐姐”的麻煩,遂告別菱花出去了。出去一看,爹已經去了,他追出去,看見了彭大海和下人大仁的身影,遂悄咪咪地跟在他身後。
走了二十來分鐘,彭大海看到了莊雲鋮的車行。
“來了。”蝶先看見。
“果然來了。”莊雲鋮望着他,他越來越近了。
“莊老闆,昨天招待不周,請海涵。”彭大海隔着一條街就喊。
“不敢。”
彭錢也看到了他們,就跑過來。
“喂,伢子,你來幹什麼?”彭大海問。
“我來看熱鬧,爹,跟您學本事。”彭錢咧嘴笑着。
彭大海呵呵地笑了笑,沒管他。
彭錢盯着蝶,衝她拋了個眼神,蝶眨了眨眼。
莊雲鋮走上前去跟彭大海說話,蝶在後面看着,彭錢就跑過來,悄聲說:“漂亮姐姐,你們惹上麻煩了。”
“我也有名字,別這樣漂亮姐姐地叫,叫我蝶姐姐就可以了。”蝶微微弓着腰笑說。
“哦。”
“我們惹上什麼麻煩了?”蝶覷了一眼彭大海,轉頭問。
“煩,你們這個車行開起來了,就讓我爹賺不到那麼多錢,他不會放過你們。”
“不過你看,你爹看起來也沒那麼兇啊。”蝶朝莊雲鋮和彭大海看了看。
“這是假的,他臉上越和氣,心裏越有壞打算,反正你們自求多福吧,這種情況我也不能求情,但是其他事我可以幫你們。”彭錢說。
“謝謝你提醒,我會注意的。”蝶直起腰板。
彭錢點點頭,隨即跑去了彭大海身邊站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