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蝶和葉早起做早飯,蘇北丞掛念這陶葉一家,也起得很早。.1kanshu
“表舅,昨晚耽誤你那麼長時間,你怎麼起這麼早,不多睡一會兒?”陶葉問。
“不睡了。”蘇北丞問,“我一會兒得去上班,不能陪你了,你打算怎麼辦?”
“反正不想回家。”陶葉無趣地說。
“你不去教堂了嗎?”
“今天是教堂的休息日,不用去。”
“哦。”蘇北丞眨眨眼,又問:“那…你怎麼辦?待會兒雲鋮和蝶也要走,你…”
“我也跟他們去,反正陶鑫不也在蝶姐家車行嗎,我正好去問問家裏的情況。”
“也好,那…這事…”
“哎呀……表舅,你別擔心我了。”陶葉說,“昨晚蝶姐跟我說過許多了,我明白一些道理,恨他歸恨他,但我也得爲媽考慮……反正……我知道怎麼做。”
“那就好。”蘇北丞見蝶一旁抿嘴着嘴笑,就問:“咦,蝶,你倒會勸,你們都跟葉說了什麼?”
“不告訴你。”蝶嬌俏地說一句,自顧自地燒火做飯。
“表舅,你怎麼什麼都問,我們女孩之間的事,你一個男人有什麼可問的。”
“好好,不問了。”蘇北丞笑一笑。
“蛐蛐……”莊雲鋮朝蘇北丞努嘴。
蘇北丞看向莊雲鋮,不知道什麼意思,疑惑地皺着眉頭。
“北丞,你讀書讀傻了。”莊雲鋮笑道,然後招手讓蘇北丞過來,蘇北丞走過來,莊雲鋮悄聲道:“我跟女人打交道打得太多了,雖然以前是跟壞女人打交道多,現在跟好女人打交道多,但我明白,無論好壞,女人是非常複雜的,比男的複雜十倍不止,所以你跟女人相處,得謹言慎行,學會察言觀色是最重要的。”
“是嗎?”蘇北丞念念道:“我覺得葉沒那麼複雜呀。”
“看來你是真的不懂,你之所以會這樣說那是因爲你和葉之間還隔着一層紙,你看不清她。”
蘇北丞不是很贊同,但也沒辦法反駁,只癟了癟嘴。
一會兒,早飯已好,大家喫完早飯各自幹各自的了,陶葉跟着莊雲鋮和蝶去了弄堂外西華街頭的“蝴蝶”車行。
“蝶姐,你們這車行名是以你的名字取的嗎?”陶葉問。
“你得問他。”蝶指指莊雲鋮。
莊雲鋮笑道:“哦,是,我覺得好聽,你覺得呢?”
“很好。”陶葉說。
說着就到了大門口,開了門,不時陶鑫也來了,見到陶葉,他跑過來叫:“姐姐。”
“嗯,昨晚媽是不是留下了他?”陶葉忙問。
“留下了。”
“今早呢,他走了沒?”
“沒有,媽做了早飯,他吃了,還幫着媽帶弟弟。”
“哦。”陶葉又問,“你希望他留下嗎?”
“不知道,我恨他,但他回來了,今早還哄弟弟玩,媽見了很高興。”
陶葉明白該怎麼做了,頓了半晌說:“行了,我知道了。”
“好,那我去修車了。”陶鑫說着,拿着工具蹲在一輛壞了的自行車旁。
陶葉就在一旁看。
“姐姐,你喜歡騎車嗎?”陶鑫問。
“我沒騎過。”
“可有趣了,蝶姐教的我。”陶鑫笑說,“只要我把這車修好了,有空了,蝶姐就讓我坐着車去玩一會兒,她還說幹完這個月底,就送我一輛,到時我教你,你就可以騎着車去教堂上班,不用那麼急了。”
“真的呀?”陶葉興奮地問,她常看見街道上有富家的少爺姐騎車,也頗羨慕。
“真的。”
蝶正好來了,今天葉在這裏,她忽想起好玩的事,“葉,我來教你騎車,等你會了,我們一起騎車去城邊郊野玩。”蝶開心地說。
葉看着那些騎車的人,好像要倒下去的樣子,“我有點怕。”她畏畏地笑。
“沒事,起先都怕的,會了就不怕了。”蝶去拉了一輛尺寸些的,喋喋不休道:“快來呀,我教你。”
葉慎慎地去,蝶就教了她一上午。
莊雲鋮這裏,又有人來租車,買車,換車的,他就一直處理這些事。
北平,白辰軒家裏。
距離上次允芸表白遭遇心碎,撒氣離開已經兩天,期間陳潤東沒有消息,允芸的心如同沉入深深的大海,自己編再多的理由也改變不了事實了。她不想去見陳潤東,她不明白,不喜歡就不喜歡,他不但沒有當即回答,而且現在都兩天過去了他也沒有給自己一個答覆,他就是沒有擔當。
今天正好是星期六,允芸沒有去任何地方,她嗜睡到十點多才起牀,兩隻黑眼圈裹住了她的眼睛,她頭髮亂糟糟的,眼睛疼痛,面容疲倦,神情憂鬱。
李元櫻費力地拖她起了牀,可允芸什麼都不在乎,飯不想喫,妝不想化,元櫻逼着她喝了幾口稀飯,又幫她梳頭,化妝……允芸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黃黃的臉蛋兒,黑黑眼圈,憂鬱的眼神,整個一醜,但她心裏波瀾不驚,她不在乎。
忽然,前門有人喊:“芸兒,有人找你。”
允芸轉了轉眼珠,忙問:“是誰?”
“是我,芸。”陳潤東大聲說。
“不得了了!”允芸眼裏瞬間迸發出光芒,急道:“快幫我梳頭髮。”
“這下着急了?”元櫻笑道,“若不是我拉着你起來,恐怕你這會兒喫在牀上躺着呢。”
“別說風涼話了,快快。”允芸驚慌失措地說,“你幫我找件衣服,我自己梳頭。”
“等一等。”允芸朝外面喊了一聲,自己趕緊梳頭,然後去洗臉,漱口,穿衣服,弄了十幾分鍾纔出去。可她一見陳潤東,那剛激起的熱情瞬間被澆滅了——那天所碰了面的那一個女孩子在他身邊站着。
“她…”允芸說不出話。
“她就是楊佳宇的妹妹,楊佳慧。”
“你好,芸,是吧?”楊佳慧溫柔地打招呼,她笑着說:“我們那天碰巧見過一面。”
允芸只木然地點了點頭。
“同學們都去法國了,今天上午我們倆送他們離開的。”陳潤東不緊不慢地說。
“走了,走了……”允芸唸叨着,她知道他的同學們走了,他就該回湖南去了。
“前兩天你得上課,我沒有來找你,今天是週末,剛好同學們又走了,所以我纔過來,”陳潤東問,“芸,我們能進屋談談嗎?”
“好……好啊。”允芸動了動嘴脣。
“佳慧,你在外面等等我。”
“嗯。”
允芸看了眼楊佳慧,不知怎麼回事,看見她從容、清亮的眼神,允芸很失落,心很痛。隨後,元櫻在外陪着楊佳慧,允芸領着陳潤東進了屋。
“我之所以當時沒答覆你,是因爲我真的不知道怎麼答覆你,我想了整整一天,但想不出一個令你不傷心的答覆。”陳潤東沉沉地說。
終於聽見這個決絕的回答,允芸眼淚倏忽地流下,可她背對着陳潤東,也不伸手擦淚,以免讓他知道自己在哭。
“我是個居無定所的人,現在是這樣,將來只會更加如此,”陳潤東低頭沉默了半晌,繼續道:“兩年了,我在你身上花的時間不多,但我瞭解你。”
允芸深吸了一口氣,仰了仰頭,仍說不出話。
“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對人有深深的依賴,跟着我,我並不能天天陪你在一起,一個月,幾個月,甚至一年,你或許都見不到我一面,你會很痛苦。”
“如…”允芸沙啞着嗓子,問:“如果我不怕呢。”
“但受不了這樣的日子,”陳潤東說,“我父母在這一年都去世了,你的哥哥和姐姐都去了上海,我們一旦分開,你就會一個人,懷孕,生孩子,帶孩子,撫養孩子長大,你大多數時候會是一個人,你要怎麼辦?”
“我——”允芸根本不敢想那樣的日子,她無語,眼淚簌簌地流。
“對於喜歡不喜歡,我沒什麼明確的界定,但你是個好女孩,我相信沒有人會拒絕和你在一起,我也不例外,但我要爲你考慮。”陳潤東說,“如果你能割捨現在的一切,丟棄這樣安定的生活,寧願跟我去湖南,過動盪不安的日子,我帶你走。”
“丟掉一切嗎?”
“幾乎一切。”
氣氛又是很久很久的凝固,允芸發現並沒有那麼勇敢,她也知道陳潤站得太高了,對他的喜歡源於崇拜,但自己並達不到他的高度,並沒有他心裏的理想和信念,她心裏放棄了。
“師哥,這兩年,謝謝有你。”允芸絕望地說,自始自終沒有回頭。
“芸,保重,幸福、平安地過一生,別學我。”陳潤東也知道了她心裏的答案,說了一句,轉身離開。
楊佳慧在外等着他,見他出來,便直接問:“我們接下來回湖南嗎?”
“是。”陳潤東皺眉道,“回湖南,同學們去了法國學習國外的東西,我們既然就留在國內,就要做該做的事。”
楊佳慧堅定地看着陳潤東,傾慕、崇拜的眼神一如允芸對陳潤東的崇拜。
陳潤東轉身,最後望一眼,“師妹,保重。”他心裏默唸,決然轉身,與楊佳慧一同離開。之後,陳潤東回到湖南,與諸多有志之士共同創立了《湘人評論》,與湖南大軍閥鬥爭,激起了萬萬湘人的反軍閥暴行的極大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