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雲鋮在家裏悶了兩天,這日,劉臻的管家來安送來幾個人,有三個十幾歲的丫頭,一個十幾歲的小子,兩個中年婦女,兩個青年男人。.
來安說:“老爺說你這院子不小,還有你們三兄妹,怎麼着也需要這些人,遂自作主張找了這麼多。”
莊雲鋮不好送回去的,就想只當作救濟他們吧,世道艱難,皇城之下活着也不容易,在自己這裏喫飽穿暖尚且不是問題。
莊雲鋮堅持給了錢,來安走了,又對允芸說:“劉大哥找了這麼多,你收一個吧,有時候方便些。”
允芸只好應了。
又問莊蝶,她還是不要。
大廳上,這八個人低着頭,默不作聲地站着。允芸、小蝶看着他們卻高興不起來,反而覺得心裏不爽。
莊雲鋮的眼光掃過他們,嚴肅地說:“進了這門,咱們以後就一處生活,你們若把這裏當作自己家,能夠盡心盡力,我們自然不會虧待大家,我們兄妹年紀輕,不會算計,臉皮也薄,大家不要做出難堪的事來。生活不易,希望各位以後互相扶持,纔好過活。”
底下的人仍不說話,只低着頭,這算是默認。
莊雲鋮又說:“我們兄妹不是惡人,大家擡頭看看,也認認人。”
各人都擡頭,莊雲鋮說:“我們兄妹姓‘莊’,你們都叫什麼名字啊?”
他們都愣了愣,最左邊的女孩兒才說:“我叫喜兒。”
莊雲鋮想了想,說:“好,喜兒挺好,你以後還叫這個名字。”
允芸見她最乖巧,走來摸了摸她的頭,笑說:“喜兒,你跟我吧。”
喜兒點了點頭。
“你多大了?”允芸見她比自己矮一根食指長,就問。
“十四。”
允芸點點頭,她比自己小三歲多。
“我叫豔紅。”第二個女孩說。
“嗯~以後改叫小紅。”莊雲鋮說。
第三個女孩說:“我叫金花。”
“金花……不如叫蓮花吧。”
第四個,是一個男孩,他說:“我叫玉柱。”
“玉柱,呃……叫玉窗兒中聽些。”
玉窗兒點了點頭。
“我叫平安。”一個稍大些的說。
“嗯,平安,不如叫玳安吧。”
後面兩個女人,應該也有三十幾歲了,一個姓秦,一個姓李,莊雲鋮以“嬸”呼之,還有個小夥子,二十幾歲的樣子,叫“曾福”,莊雲鋮覺得這個名字諧音“增福”,於是不改。
三個女孩,允芸房裏要了喜兒。另一個蓮花分到廚房與秦嬸一起,小紅與李嬸一起負責打掃。兩個男孩,莊雲鋮要了玉窗兒,玳安則跟着曾福,平時守門迎客,幹些臨時活兒。
“你們年紀長些的,不要一味壓榨小的,我知道了也不依,小的聽了這話,也別像得了保命符,且我給的月錢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我量着平時我看在眼裏的給,所以大家各司其職,量力而行就好。”
衆人點頭。
“小蝶、允芸,你們請裁縫來,買些料子來,給每人先裁兩件衣裳穿着。”
兩人答應着,就去取錢。
“好,個人幹各人的去吧。”
莊雲鋮說忽想起來一件事,又問:“你們可有人識字?”
半晌,曾福慎慎道:“我會。”
莊雲鋮看他閤中身材,憨厚圓臉,點點頭,然後說:“我教你記賬,交些錢在你這裏,大家有需要的東西,就去曾福這裏記賬領錢買,玳安你這裏也應着,幫着買東西。”
大家一起答應。
允芸與小蝶就出來了,莊雲鋮說:“把玳安也帶了去,幫着抱綢緞料子。”
三個人答應着一起出門去了。
“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瞧瞧這院子,你們以後就在這裏面好生住,好生做事。”
當下七人,跟着莊雲鋮逛了一圈,然後各人幹個人的去了。
果然不一會兒李嬸和秦嬸就回,要買米菜,添置廚具,又要買掃帚等,莊雲鋮正好教曾福如何記賬,如何支錢。
在路上,允芸就問:“玳安,幾歲了?”
“十六。”
允芸看他沉默寡言,生得乾淨,站一起比自己還高一點。
“我十八,你得叫我姐姐,以後就叫我姐姐,”允芸笑着,指着莊蝶,說:“這也是你姐姐。”
玳安不敢看她們,只微低着頭不說話。
“怎麼不說話?”
玳安諾諾道:“不敢,我沒有姐姐。”
允芸一籌莫展,不知說什麼好了。
莊蝶笑道,“就這麼想當個姐姐?不如我這樣叫你罷。”
允芸嘻嘻地笑,挽着她的胳膊,連說:“不敢”。
當日,買了料子,又找了裁縫到家,量了身材,定了尺寸,選了顏色,裁縫拿回家去了,說過幾日才能送來。
幾天後,一切才都妥當,莊雲鋮才感到花錢如流水,只進不出。
幸而當年建一間了密室,父親的遺物和些錢財放在裏面並不曾丟失,但是,莊雲鋮仍感到找一份有錢的工作迫在眉睫。
一晚,允芸感冒,早上貪睡不起,莊雲鋮叫玳安去請了醫生,醫生看了,拿了藥。蓮花拿了藥慢慢熬着,喜兒給她送了粥,她起身喝了幾口,眼睛睜不開,覺得暈暈的,仍躺着睡覺。
莊雲鋮想着回來這麼久了,也該會會朋友,但離開京城已經三年,那些曾經走街串巷的朋友早不知所蹤,也沒幾個值得看望的,唯有閻維文,雖然來往次數不多,倒覺得其品行端正,爲人灑脫親近,他恨當年只和些狐朋狗友混了那些年,真正的朋友卻一個也沒有。
“真該去看看他了,不知這幾年他怎樣了。”他自言自語,“還有洛兒,不知當年讓他給維文的信,他送到沒有,他又怎樣了呢?”
想着,他越激動、緊張,他很喜歡這種牽掛的感覺,於是更迫不及待要去瞧瞧。莊雲鋮見小蝶在家無聊,常常只是靜坐着,就把她也叫上,她總是會爲這種小事高興。
當即就叫玉窗兒到右安門叫兩倆洋車,臨走前,吩咐他和玳安好好看着大門,別亂跑着玩,如果有人就回說自己有事出門了,他們諾諾地答應,等莊雲鋮和小蝶坐着車走了,就坐在門檻邊玩。
“哥哥,去哪裏?”小蝶問。
“見一個人,你不認識。”莊雲鋮說,“這些天忙着也很少出門,好久沒見這北平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