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處僻靜的深巷中,其有一間小屋,光線透過帶有大大小小破洞的窗,因此屋裏顯得不不暗。.1kanshu程興領幾人正在這裏祕密開會,櫻雪隨於憫來到了這裏。
程興站在桌角,目光掃過眼下坐着的五個人,焦愁卻堅定地說:“儘管我們不斷試探,不斷摸索,但是仍沒有找到一個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價的護送十一個重要同志離開日本的方法。既然沒有求全之法,那就只得以小博大,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法子,徵集十一個自願充替身的同志與日本人周旋,以創造一個他們可以登船的契機。”
“用十一個人的命換另外十一個人的命?”櫻雪驚問。
“是,”程興說,“但也不完全是,這十一個同志回到中國,去到最前線,他們挽救的就是千千萬萬人的性命,甚至可以扭轉戰局,他們所發揮的生命價值會不可估量,所以替他們死去的十一個人,不僅僅只換回了十一條性命而已,有的東西,比性命更珍貴。”
“我自願去。”李承啓說。
“我也自願。”
“我也自願。”
……
程興看着他們神情肅穆的臉,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半晌後才沉沉道:“人選已經確定十個,還差一個。”
“讓我去。”李承啓望着程興,似乎在祈求。
“我去吧,我家裏沒人,無牽無掛。”
“我去,我也沒有家人了,陳鵬,你說過如果還能回中國,就娶你的相好,你不能死!要去也是我去!”
“別說了……”程興低頭嘶啞地說,“只有李承啓符合條件,他受過一處槍傷,這和張光復同志很像。”
李承啓如同被赦免一樣反而感到輕鬆,“這可能是命中註定吧。”他心裏默唸。
櫻雪的眼光一一掃過他們的臉,在那一張張飽經滄桑的臉上她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大義凜然和捨生忘死,在這*肅穆的氛圍裏,她又開始思考程興組長的話:生命是對等的,可生命的價值卻不對等。她還不是完全理解。
五道口情報處,這裏瀰漫着黑雲壓城般的窒息感,原田明繪已經數天沒有安穩地睡覺,他像一隻躁動的老虎,隨時準備喫人。底下的人像受驚的麋鹿,緊繃着神經,害怕被當做捕食的對象。
宮澤忍成命人將千本叫到自己屋中,千本心中疑惑,也有些心驚,進門就見宮澤忍成坐在桌子後面的椅子上,面帶冰冷的笑意。
“坐。”
千本坐了,望着宮澤忍成,問:“你找我幹什麼?”
“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宮澤忍成笑問。
千本驚異,沉思道:他是行動處處長,論官階,我遠不如他,難道他是想提醒我要有自知之明,可我在原田明繪長官身邊做事,他並不是我直屬上司,不僅無權管制我,而且也得禮待於我,況且以勢壓人不是他的風格,他在想什麼?
“行動處處長,僅在原田長官和黑川處長之下。”千本說,儘管他知道這是個錯誤答案。
“不是。”宮澤忍成搖頭,不太在意地說:“我是亡命之徒。”
千本心裏驚了一下,臉色並不好看。
“是你替我老師寫的那封信?”
千本轟然變色,緩緩站起來,驚懼地問:“你想幹什麼?”
“坐下,坐下,”宮澤忍成平靜道,“要找你麻煩就等不到今天了。”
千本戰戰兢兢地坐下,說:“你殺了長川鷹,我還沒告訴原田長官,你別想威脅我,要不然我將事情全抖了出來,大家都別過好日子。”
“哼,”宮澤忍成冷笑道,“現在竟成了你威脅我,我說過,我是亡命之徒,我連死都不怕的,還會怕日子不好過。”
“那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遇到麻煩,所以請你來。”
“我?你未免太高估我,我是個祕書兼翻譯,無權無勢,在這裏無依無靠,能幫你什麼?”
“你這麼聰明,不妨先想想,我的困境是什麼,你的優勢是什麼?”
“你直接說了豈不節約大家時間?”千本說。
“不能急,況且而且這事不能從口裏說出來,你最會洞悉人心、審時度勢,你一定知道。”
千本斜了他一眼,想着,川島櫻雪逃竄,證明其叛變之實,宮澤忍成牽連其中,黑川式部無暇顧及他,但也不能放任他不管,於是調來心腹學生垣井樸,一爲填補人手,二爲監視宮澤忍成。宮澤忍成與川島櫻雪斷開聯繫,一定急於取得聯繫,但其自身難保,所以他想脫身,然後與川島櫻雪取得聯繫,黑川式部忙外務,所以他最直接的擋路石是垣井樸。
“垣井樸?”千本說。
“噓……”宮澤示意他小聲,並看了眼門口。
千本住了口,轉過頭驚恐地看着他。
“你太高估他了,也是太低估我了。”宮澤忍成說,“他不是最麻煩的。”
“他不是最麻煩的,黑川——”
還未說完,宮澤忍成點點頭。
千本駭然,不可思議的盯着他,心想這宮澤忍成不會如此絕情,如此狠毒吧,不留痕跡地殺了長川鷹不說,還要除掉自己的老師?
宮澤忍成看見千本眼裏目光閃爍,問道:“你在想我竟然如此狠毒,所以你怕了?”
“爲什麼要怕,你有求與我。”千本深吸一口氣。
“不卑不亢,你這種人我就很願意合作,我們彼此各取所需,我不犯你,你也別坑我。”
千本揚起嘴角假笑一聲,又低下頭。
“不過你又把我想得太禽獸不如了,我是有良知的,不至於弒師。”
“那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宮澤忍成起身在屋裏踱步,問:“川島櫻雪所有的罪名都在老師這裏證實了,可他嚴格保密,從未對原田明繪提起,是爲什麼?”
“這還需多想,川島櫻雪的罪名足以讓他這個老師向天皇謝罪十次,驚天陰謀啊,特務處處長培養了一個擁有中國身份,卻堂而皇之混在日本機密的情報處,替華興會提供了不計其數情報的特務,後果可想而知。”
“是啊,如果你把這個告訴原田明繪,他會怎麼樣?”
“這算有良知?”千本說,“比長川鷹的死法殘忍十倍。”
“你聽我說完,”宮澤忍成低聲道,“我要你只告訴原田明繪前半部分,也就是川島櫻雪是中國人的事實。”
“剛纔黑川處長去過原田長官辦公室了,川島櫻雪其實是逃了,而他回的是川島櫻雪去執行任務,這又怎麼解釋?”
“這就是要留給我的老師去解釋,也得看他有沒有機會解釋了,我的理想效果是:老師罪不至死,但他現在的職務要被撤銷,自由會被限制,權利會被下放到我手上。”
“原田長官可不會這樣想。”
“這就是我要你去做的事,你日夜在他身邊,該知道他的性情,只要對症下藥,完全可以影響他的任何決策。”
“我明白了,”千本說,“利用原田明繪多疑、自私膽小的特點,只要曉以利害,他就沒什麼主見了。”
“很好,那你現在就去。”
千本起身,轉身走了一步,回頭又說:“幹完這件事,我想我們就互不相欠,我不喜歡被人威脅。”
“我也不喜歡強迫別人,有時候迫不得已。”宮澤忍成笑說,“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但願。”千本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