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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太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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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八行的盜門裏,憋寶牽羊素來有‘萬盜之長,詭盜之尊’的稱號。

    以前聽劉瞎子說起那些憋寶牽羊的軼事,我都很好奇,很想知道真正的羊倌是怎麼樣的。

    然而,現在的我,充滿了複雜的情緒,唯獨沒有好奇。

    我很少怨天尤人,但之前發生的事,讓我氣得差點吐血。

    自從上了大學,我很少回董家莊的家。

    原因很簡單,那盛載了我成長記憶的農家小院,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只能是一種折磨的刑具。每次回去,我都要承受一次旁人無法理解和承受的冷清折磨。

    我只是每個月回去打掃一下,打開門窗,把房子透透氣。

    可我沒想到,僅僅只是間隔了不到一個月,竟然有人把我的大本營,或者說把我的‘狗窩’佈設成了靈堂!

    我很想像桑嵐一樣,找個人,委屈的跟他說:我得罪誰了?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可是,相對於委屈,我更想自己去尋找答案……

    按照顧羊倌給的地址,一行人兩輛車來到臨縣郊區的一處宅院。

    開門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個子不高但很敦實,圓臉,蒜頭鼻,年紀不大,眼睛卻有些吊眼角。

    聽桑嵐的父親說明來意,他沒有把大門完全打開,而是有點鬼祟的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居然從身後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燈籠,挨個在我們臉前頭照。

    所有被照到的人都皺起了眉頭,季雅雲和桑嵐更是捂着鼻子往後退了兩步。

    這燈籠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東西糊的,有一股濃重的臭魚腥味,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趙奇皺着眉頭小聲問我,這天還沒黑呢,他照什麼照啊?

    我讓他別多問,事實是我也不知道這小子在搞什麼鬼。

    少年把我們照了個遍,吹滅燈籠,拉開大門讓我們進去。

    這裏和普通的農家院區別不大,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院裏一側的盆景格外嶙峋茂盛;還有就是院子一角的一口水井,井口被一塊磨盤大的青石壓得嚴嚴實實的,讓人不明其意。

    進了正屋,八仙桌旁的一把太師椅上,一個瘦小乾癟的老頭正坐在上面,閉着眼睛,‘吧嗒吧嗒’抽着旱菸。

    見老頭眼皮也不擡一下,那個女人試探着小心的喊了一聲:“顧先生?”

    老頭仍然沒睜眼,又抽了口煙,緩緩的說:

    “你在電話裏說,你的女兒有難,我看在海山大哥的份上,才答應見你們一面。至於小福安的事,我當年已經跟你們說的很清楚了,再也休提。”

    我姥爺的大名叫董海山,這一來我便清楚,眼前的這個老頭就是顧羊倌了。

    那個女人急着上前一步,“顧先生,小福他……”

    顧羊倌臉一沉:“小雷,送客!”

    見剛纔的蒜頭鼻少年上前,我連忙說:“老先生,您先別急。您說不提,咱就不提。”

    “你是誰?”

    “我叫徐禍,是桑家之前請來平事的陰倌,可我只會些野路子,幫不了她們,所以跟着她們來找老前輩幫忙。來的冒昧,唐突了老先生,請您海涵。”

    顧羊倌擺擺手:“既然同是外八行的人,都懂得規矩,那還客套個什麼勁,坐吧。老頭子眼睛不行了,失禮勿怪。”

    他又“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才轉向那個女人,沉聲說:“董家丫頭,說說你閨女是怎麼回事吧。”

    桑嵐這會兒像是橫下心似的,看了我一眼,自己把這些天的經歷說了一遍。

    “就今天,我還被人配了冥婚!”桑嵐委屈的說着,忍不住憤憤的抹了抹眼角。

    顧羊倌聽完眉頭緊鎖:

    “鬼胎還魂術……沒想到現在還有人會這種邪法,冥婚也只是其中一個步驟罷了。借腹養鬼胎還陽,你就等同是他

    的童養媳……冥婚……冥婚……”

    見他反覆唸叨‘冥婚’兩個字,我遲疑了一下,說:

    “用來配冥婚的靈堂,就佈設在桑太太,也就是董亞茹的家裏。”

    顧羊倌竟像是一點也不覺意外,擺擺手說:

    “那是必然的,有人想借鬼胎還陽,除了要找八字相合的孕婦做生祭,要配童養媳,還必須要借太陰太歲來作法設靈堂。方圓百里之內,也只有我在小福安牀下種的那個太歲了。這樣都能被找到,看來對方妖法不低啊。”

    我皺了皺眉:“太陰太歲?”

    “太陰太歲……”顧羊倌似乎想到了什麼,有點神遊物外,喃喃道:

    “當年董家丫頭兩口子把小福安抱回董家莊,我聽兩人說,自從小福安出生,兩人就大災小災不斷,還幾次差點喪命。我覺得奇怪,就替小福安量骨,發現他居然是煞體陰身,克親近之人。我想他年紀還小,可以更改命格,就下功夫做了一番準備。可誰知當晚子時我正準備起壇幫他改命,忽然間陰風大作。等到陰風散盡,那……那……”

    “老人家,別激動。”

    “不是激動……當時的情形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既然是陰館,應該知道七十二路野仙吧?當時陰風散去,香燭盡滅。狐黃白柳灰,孫眉鱗符鳴,蝶百絲螫夜,蜈蜘蠍蝙蛾……甚至七十二路之外的柴仙(狼)……整整二十一路野仙都來到了院兒裏。”

    說着,顧羊倌忍不住站起身,用煙桿點着大門外:

    “你能想象當時的情形嗎?滿院子的野獸、毒蟲,就那麼圍着你,一雙雙的兇眼瞪着你!姓顧的走南闖北,半輩子憋寶牽羊,也沒見過那樣的陣勢。”

    “後來呢?”我問。

    顧羊倌長嘆了口氣:

    “那時候我才知道,小福安不是普通的煞體陰身,有可能是……唉!都那樣了,我還能做什麼?當時我把法壇推倒,挨個衝那二十一路野仙作揖賠罪。回到屋裏,我跟海山哥說這孩子天命如此,不能改。海山哥當時在屋裏也從門縫裏看見了,問我這可怎麼辦?

    我說,還能怎麼辦?這小子天生是個大禍害,再這樣下去,你閨女、女婿就得讓他剋死。海山哥是個狠人,我倆喝了半夜酒,他跟我說,讓我想個法救他閨女,還說一定得不能傷他外孫。

    我們倆最後一商量,只能決定跟董家丫頭兩口子反過來說,說他們夫妻倆和孩子相沖,他們要是跟孩子在一塊兒,就得把小福安剋死,用這個法子讓他倆離得遠遠的。

    小福安得有人帶啊?海山哥讓我想辦法。我想來想去,只能是把之前從崑崙山得來的一塊太歲種在孩子牀底下。不爲別的,只爲以煞制煞,好讓海山哥有命把這孩子帶大。

    我前幾年回去的時候,去看海山哥。那時候我再看那牀底下,本來磨盤大的一塊崑崙太歲,居然變得形影渺渺,我斷定如果挖出來,最多也不比手掌大,那太歲陰煞居然被小福安給吸收了!”

    我閉了會兒眼,睜開眼沉聲問:“那些人爲什麼要在那裏作法配冥婚?”

    顧羊倌順口“嘖”了一聲,“那可是崑崙太歲,再小也留有餘威。別說方圓百里,就算找遍全省,也沒那麼好的陰地了!”

    我想了想,把五個紙人的事說了一遍,然後衝他深深鞠了一躬:

    “顧前輩,我該說的都說了,想知道的也知道了。謝謝老前輩指點,也多謝前輩保全我父母性命,徐禍告辭。”

    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嘶……”

    顧羊倌猛地吸了口氣,轉身面向董亞茹:“他……他是……”

    趙奇跟着出來,朝不遠處看了一眼,拉開車門跳上車,打着火才轉過頭問:“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我搖了搖頭:“無所謂信不信,過去的事,再想也沒意義。”

    “那桑嵐……”

    我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那輛白色小轎車,“你不是讓沈晴跟着保護她嘛。我是實習法醫……徐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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