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費小鬱出現在魚腹山的一個月之前，發生了這麼一件事情：
自從蘚徵求棲元真人的同意，收養湫湫以來，當語和青作一直把湫湫視爲眼中釘、肉中刺。.本來他們內心就極度不喜歡小動物，湫湫又極具靈性，每次見到他們，不是一副充滿戒心的姿態，就是怒視低吼，雙方勢同水火。
不知怎的，那一天，湫湫突然咬了青作一口，跑了。青作和當語滿天滿地找湫湫，讓蘚先找到了，把它藏起來不讓他們發現。
師兄弟倆就想出一條“毒”計：用毒藥和尕壘果混合製成毒丸，放在湫湫出沒的路口。
依然讓蘚先發現了，把毒丸上交到棲元真人那裏。
棲元真人聽了這傷天害理之事，氣壞了，喚來二人指着鼻子罵，罵得二人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哭暈在自己的小房間。棲元真人還讓他們寫保證書，保證以後不傷害湫湫，但凡湫湫有個意外，只唯二人是問。所以，這二人不但再沒有機會害湫湫，反而還要充當起它的保護人。
動不得湫湫，二人就把怨恨轉移到蘚的頭上。恰逢今年是仙界十年一次大考覈的年份，在大考覈之前，方諸山組織進行考前訓導。蘚由於入門時間短，功力淺，棲元真人沒給他參加考覈的機會，就留在豐元觀看家。
當語和青作認定這是教訓蘚的好時機，就在暗網上買了一顆“定時咒語彈”，設定了爆炸時間，偷偷埋在傷心坡一帶。
棲元真人和他的七個弟子離開魚腹山後，“定時咒語彈”就爆炸了，受到咒語攻擊最嚴重的依然是伊牙君，直接打到了豐元觀。
幸虧有真人事先佈下的護觀仙咒，伊牙君沒能從蘚手裏得到便宜，但意外助長了蘚的輕敵之心，以爲已經可以跟仙靈一決高下，毅然答應第二天異地再戰。
要不是費小鬱及時出現，蘚恐怕是很難全身而退的，湫湫就更難說了。
所以，無論西方龍有多麼難纏，蘚也要去抱回那隻白鵝。
本來是用來送費小鬱去地獄的雲車，被蘚臨時借去趕往練劍山。當語是不想借的，他想的是，一旦蘚命喪練劍山，師父發現雲車不在了，必然懷疑到自己。
然而練劍山和魚腹山相隔太遠，沒有代步工具，寸步難行，當語只得借了。臨行前還叮囑了一番：“那隻白鵝會說話，不要跟它說話，它會迷惑人，就是說了也不要相信，沒有一句是真的。嗯，早點回來。”
費小鬱說什麼也不願留下，蘚只好帶上她同行。
看着二人離開，青作問當語：“他們還能回來嗎？”
當語白了他一眼：“你希望他們回來嗎？”
青作反問：“你呢？”
“我當然希望。”
“哦？”
“那隻白鵝，比他值錢多了。”
沉默了一會兒。“要是他們回不來呢？”
“對了，走。”
“哪裏去？”
“偷一輛車去。”
“偷車？”
有了雲車，到練劍山就不費吹灰之力了。但是抵達之前，蘚要費小鬱下車。
他告訴費小鬱：“我要是沒能回來，你就回去找我師父，告訴他真相，他會替你安排的。就算去地獄，也比在外邊流浪強。”
費小鬱眼眶溼潤了，死活不願意下車，蘚用手指把她扔到山坡上，自己開車走了。
練劍山山底接着雲，山頂也接着雲，突兀奇高。半山腰以下樹木蒼翠，半山腰以上寸草不生。山頂是一塊平臺，以前經常有仙人在此練劍，稱爲練劍頂。
西方龍不住在山頂，它找了一處山洞住下，無事的話，寸步不出山洞，白鵝自然也是被困在山洞裏面了。
然而蘚駕着雲車，繞着練劍山轉了好幾圈，卻找不到傳說中的山洞。
正巧發現有個老人在山上撿石頭。
蘚停下車子。“老道爺，問個路。”
老頭面容清癯，形銷骨立，一領衣衫半新不舊，難得的是在野外也保持纖塵不染，上下打量着蘚和他的雲車。“這裏叫練劍山。”
“我知道。聽說這附近盤踞着一條西方龍。”
“龍啊。”
“正是。道爺可知道它住的山洞？”
“你找龍還是找死？”
“找龍借一樣東西，不找死。”
“借什麼東西？”
“它的那隻白鵝。”
“那還不就是找死？”老頭將目光放回到地上，繼續撿他的石頭，“修成道體不容易，別打龍和鵝的主意，要不然，你就會成爲第四十五個被龍喫掉的仙人。”
“道爺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老兒是練劍山的山神，我都不知道，還有誰能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原來是山神啊。”蘚沒想到這地的山神是這麼一副寒磣的模樣。
“怎麼的，不像？”
這山神也夠咄咄逼人的。
“不是不是。”蘚忙禮貌地笑，“但我還是想當面跟龍說清楚。”
“它聽不懂人話，就會喫人。”
“山神跟它打過交道沒？”
“沒。”
“那只有我自己去了，勞煩告知它棲身何處。”
山神見他冥頑，有點上火，“你是位‘元丹’吧？”
“元丹”是木公擬定的五階修仙體系的第二階。其中第一階是給凡人、花木禽獸和陰鬼定的，叫做“淬體”，也就是鍛鍊身體的意思。能有資格在仙山仙島上混的，除了費小鬱這樣的闖入者，必須是“元丹”以上。
蘚老老實實答：“是的。”
“第幾級？”
每一階又分爲若干等級，像是第一階的“淬體”，就分成六級。如果修道的生靈能在生命結束之前將這六級全踩在腳下，升爲“元丹”，意味着人間修仙成功，就進入了天界修仙階段。如果生命結束之前都沒能拿下“元丹”，那就比較懸了，絕大部分生靈將重新進入輪迴，修仙之旅功虧一簣，只有少數的依靠某種奇遇，也能叩開仙界的大門。
蘚回答：“初級。”
把山神都有點嚇到了。他閱人無數，但元丹初級敢一個人跑來找龍的，就這麼一位。
“你知道嗎？就不久前，龍還喫掉了一個真仙，連骨頭都沒有吐出來。”
能被稱爲“真仙”的，至少是“造化”這一階，即第三階，有些真仙還達到了“妙成”這一階，即第四階。
雖說“元丹”和“造化”只差一階，但“元丹”被分成了十八級，下九級，上九級。在天上，下九級除了學生和學徒外，端水的、搬運的、餵馬的、執幡的，都是下九級，只有修到了上九級，纔有機會混個小吏或叫辦事員的當當。
好多仙人，一生都沒能脫離“元丹”升入“造化”。
即使這樣，也打擊不了蘚要見龍一面的勇氣。被糾纏不過，老山神怒了，手一指山上：“想變成一粒龍屎，那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