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本是山花爛漫季,卻有雨雪加長安。.
漫漫雪花紛揚而下,地面鋪了厚厚一層,屋裏黑洞洞地不見光,大概這就是沒有玻璃的壞處了。只有釭燈裏燃着動物脂肪來照明。
古代人也講環保,取光藏煙,致巧金銅,將燈裏燃燒物的異味清除,釭燈很好使。
在王宮貴族家庭裏,窗戶上一般蒙着綢布,如果出現天陰下雨,便再加一層木板。
民間的情況也差不多,不過百姓們是用不起綢布的,大多使用自己織造的麻布。
在天氣寒冷的季節也使用木板,住宅大多采光不足。
至於取暖問題,古人有古人的辦法,火炕在這個時代就出現了,將土炕下面挖空,在裏面放柴火,睡覺前將柴火點着,這樣一晚上都不會感到寒冷。
更奢侈一些的,據說長樂宮有“溫室”,花椒和泥塗壁,在牆裏頭搞個壁爐,比地暖還猛。
最奢侈的是這個年代已經有了大棚菜,以溫室技術種蔬菜,專爲宮廷所用。
“真無聊啊。”魏尊覺得這趟穿越糟糕透頂,沒有電子產品,沒有可以娛樂的節目,生活乏味得令人發瘋。
燕丹雙腿併攏跪坐於案桌前,手持刀筆在竹簡上刻字,認真完成衛綰的作業,一手小篆筆走龍蛇,帶着些許鋒芒和霸氣。
這個年代沒有句讀,沒有逗號句號,文言文都連成一片的,特別羨慕天生能看懂文言文的主角……
這幾天正經事不多,也不用爲燕丹的將來操心,他只要當好皇太子,不惹是生非,韓王安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
到是神仙鬼怪的事情聽了不少,尤其巫、仙之說,以訛詐訛,神乎其神。
年少的燕丹本來就很信這些,又出了魏尊這個大妖孽,一夜之間智慧高漲,胸有奇思妙想,現成版的神仙附體,更讓燕丹信神。
魏尊正瞎想着,門外有奴僕彙報:“稟報太子殿下,梁王使臣韓安國求見。”
“韓安國?”魏尊和燕丹面面相覷。
這幾月到聽說這個人,據說是梁王劉武身邊的得力謀士,官居梁國內史,爲人有大韜略。前兩年梁王想搞兄終弟及,就是這韓安國跑前跑後張羅,在長安有很大名氣和人脈。
按理來講,燕丹搶了梁王繼承皇位的資格,兩人應該老死不相往來纔對。
魏尊尋思了半餉,看燕丹一眼,隔着房門向外頭喊:“韓安國說爲什麼求見了麼?”
“說有要事相談。”
“那就請進來吧。”燕丹放下刀筆,起身整理衣袖,準備相迎。
奴僕:“是否安排飯食?”
魏尊:“牛羊狗雞豬,給他喫個羊,也算注重他的地位了。”
燕丹:“那就喫羊,去準備吧。”
奴僕:“喏。”
韓安國風塵僕僕,大雪加身,面相看上去挺忠厚。
“韓安國拜見太子殿下。”低頭朝燕丹拱手作揖,無視魏尊。
燕丹笑笑說:“韓內史請入座。”
旁邊的魏尊內心一嘆,再次有點羨慕嫉妒恨,老天爺瞎了眼,咋滴不是我成了燕丹呢?
在人家眼裏咱就是一紈絝子弟,空有“太子”虛名,其實不過一個還沒有繼承侯位的小富二代。
奴僕的動作很快,排成一隊將羊肉和飯菜端上案桌。
韓安國一看,笑意更濃幾分,喫羊,說明咱在太子殿下心裏還是很有地位的,最起碼沒讓你喫雞……
“這桌飯菜是魏尊親點的,內史滿意否?”燕丹手掌伸直,展示桌上的菜,問。
“多謝雁春君,你真是越來越俊了。”韓安國趕緊向魏尊禮謝,心裏一凜,再不敢小覷,清楚這魏尊極盡受寵,竟然可以替太子當家做主,說喫羊就喫羊,這就很厲害了。
“內史客氣。”笑笑回禮。
一頓飯下去,儘管不是很習慣這個年代的飲食,但喫飽是沒問題的。
席間,韓安國談起這次的來意,談起梁王,令人大開眼界……
自知繼承皇位無望,劉武乾脆就死心了,開始窮奢極欲。
返回梁國後以睢陽爲中心,依託自然景色,請風水大師做園林規劃,大興土木,建造宮殿,房舍雕龍畫鳳,金碧輝煌,幾乎可和皇宮媲美。
還修築架空通道,從宮殿連接到平臺長達三十多裏,外出隨從千乘萬騎,排場的壯盛比擬天子。
出入宮殿,禁絕行人,跟皇帝的威儀一樣猛。
即便這麼牛了,老梁還不甘心,骨子裏是個非常要強的人,總想在其他方面比過韓王安。
睢水兩岸有竹林十里,各種花木應有盡有,飛禽走獸品類繁多,梁王在這裏打造了梁園,攬四方豪傑,天下俊才,雅士如枚乘、司馬相如等,都成了座上賓。
“梁園雖好,不是久留之地”就是來自這個典故。
老梁骨子裏是個浪漫人,經常在家裏院裏貼滿印有自己辭賦的竹簡條、布帛,並號召廣大羣衆積極背誦。
每年還要搞一次“梁王辭賦朗誦會”,挑選一些能把我的辭賦朗誦好,聲情並茂地尖端文藝人才。
寫詩要語不驚人死不休,梁王做事也力求做到極致。
雖然宮殿很美,梁園別緻,可劉武總覺得還不夠給力……只有這些不夠,沒有獨特性,怎麼能超越皇宮呢?
司馬相如有靈感,上諫說:乾脆學那秦始皇,搞他娘個兵馬俑館,把名人、大官都做成俑像放在家裏展覽,等您死了,就拿他們給您陪葬……
這想法和一般人真不一樣,實在出奇。
古人對生死之事看得比天大,新皇帝登基之後,立馬就得選址打造自己的皇陵,有的還要動用舉國之力,生前享盡榮華,死後也要受萬代香火祭祀。
司馬相如這個靈感簡直太絕,梁王想到激動處,大手一拍案桌,喊說:“他媽的,千秋萬代的基業,不做對不起秦始皇,馬上給我籌備。”
偉大的創意執行起來總是艱苦,聯繫名人高官量身定做兵馬俑的事,不如想象的那麼容易。
最起碼你得清楚人家的身高尺寸,穿多大鞋,面相有什麼特徵,不能兵馬俑造出來卻和人家一點都不像,那不是丟我梁王的臉嘛?
再者,造人家的兵馬俑像,有知識產權,得經過人家本人同意,不然就是得罪人。
前因後果講明白了……燕丹連連搖頭。
兵馬俑是死的,人死後搞這玩意還差不多,活人讓你做成俑,滲人不?
“韓內史,這事對梁王來講是好事,但對我不祥,實在抱歉。”
“唉,太子殿下不必愧疚,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跑了好些天,拜訪過好多人,除去司馬相如與梁王有交情,受恩惠不得不答應,其餘全部拒絕了。”
“梁王的身體近來可好?”
“偶感風寒,無恙。”頓了頓,韓安國似乎想到什麼,聲音低了幾分說:“太子殿下,聽說您舅舅田蚡被廷尉署和繡衣直指聯合抓捕了?”
“什麼?”燕丹一驚,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是爲了韜光養晦繼承皇位,沒想到禍患還是找上門了,趕緊問:“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剛剛來的路上,您沒有得到通知?”
“還沒有。”燕丹眉心擰了一下,“知道他犯的什麼事麼?”
“這……”韓安國想了想,也是沒有頭緒,只得捋着思緒說:“我和田郎官交情不錯,往來不少,他除了喜歡結交權貴,好像沒有什麼不良嗜好啊?”
“魏尊,你替我走一趟,去看看怎麼回事。”
“成,我這就去。”魏尊應了,不廢話,頂着風雪當下就走。
他清楚,這田蚡可是大韓的名人,在歷史上有濃重色彩,燕丹能登基,離不開田蚡這樣的家族勢力幫襯扶持。
“那臣也告退了。”韓安國起身行禮,說:“太子殿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