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我有一種錯覺，那就是清醒過來的無戒，竟然是無比的強大，他的手，有着山嶽一樣的厚重感，僅僅是在我的肩頭放了一下，就讓我有了安寧的感覺。
“於蒙，交給我吧。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無戒衝我莞爾一笑，我簡直不敢相信，如此似悲實喜的大慈大悲的笑容，竟然是從一個挽救失足女的花和尚臉上露出來的。
僧人臉上略微有了點驚詫的神情：“好小子，你竟然在當頭喝棒的情況下頓悟了！看來，你的慧根還真是讓人羨慕啊。不過，再高的慧根，在佛陀的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無戒朗聲笑道：“值不值得一題，還是試過才知道。佛陀有大手段，其根基來源於大慈悲，你或許很強，但你永遠也不能領悟到真正的大手段，究竟是什麼樣的。”
僧人曬笑道：“哦？是麼？這麼說，你好像是有這樣的手段了？好，那我就來領教一下，所謂的慈悲大手段，到底是什麼樣的。”
無戒雙手合十，別看他是緩緩合上了雙手，在他雙手併攏到一起的時候，竟然發出了洪鐘大呂一般的轟鳴聲。
僧人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微微一皺眉，馬上盤膝坐下，雙手放於膝上，擺出了蓮花手印。
就見僧人口中唸誦佛經，梵音嫋嫋，在他的身體周圍，竟然浮現出了朵朵黑色的蓮花。
“天花亂墜！”我不覺大驚失色，據傳，佛陀靈山講佛法，講到精妙之處，天上朵朵蓮花墜落，聽講經佛祖之衆生，莫不感覺心澄明悟。
後來，天花亂墜也就成了一個成語，形成某人的口才極好。當然，這個成語已經跟當初的語意有了很大的變化，天花亂墜的原始意思，絕對是褒獎之詞的。
僧人的唸誦，對我和張靈渡的影響倒是沒什麼，因爲我們畢竟不是佛門中人，妙印雖然也是佛門中人，但他心地純樸，靈智比較簡單，屬於那種璞玉渾金的類型，受到的影響也不是很大。
但僧人的唸誦，對於無戒的影響，可就非常之大了。因爲僧人的表現，跟佛陀當面講法沒什麼區別，無戒作爲一個虔誠的佛門中人，不可能不受到影響。
看得出來，無戒想要拒絕僧人的灌輸，但是，佛陀在他的心目中，就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信仰，縱然他牴觸眼前的這個僧人，但對於那不差分毫的佛經，他無法拒絕！
只要是無法拒絕，麻煩就來了，那朵朵黑色的蓮花，緩緩盤旋，慢慢飛到了無戒的身邊。
無戒大吼一聲，雙手合十，想要通過自身的入定來化解加身的黑化，但他卻發現，黑色的蓮花，就如同跗骨之蛆一樣，緩慢，但卻是很有效果對他進行侵蝕。
張靈渡大駭，馬上結手印就要幫忙。
我趕緊制止住了張靈渡，對他嘆息着搖搖頭。
張靈渡不解道：“於蒙，你這是幹什麼？你難道沒有看見，無戒已經被那僧人慢慢黑化了，只要無戒受到黑化的影響，他慢慢也會變成那個僧人的模樣。”
“靈渡，你也是天師道中天賦異稟的超級天才了，難道你不明白，碰上了這樣的事情，無戒誰都不能依靠，只能靠自己。道門，講究的是斬三尸，佛門，則講究的是自我解脫。當我們越來越接近道的本質的時候，會有各種各樣心魔來影響我們接近道，畢竟，得道，是天地不容，鬼神皆憎的事情。”
張靈渡慢慢收起了手印，這個道理，他何嘗不明白？只不過，他看着無戒受到影響，忍不住要幫忙。
“於蒙，那，難道咱們就這樣眼睜睜看着？”
“等吧，無戒最好是自己能夠明悟，如果是那樣，他的實力會有一個突飛猛進的飛昇，如果無法擺脫黑化的影響，我們，就只能在最危險的關頭出手。這是無戒的宿命，我們是無法改變的。”
張靈渡嘆息一聲，略有些不敢看着無戒。
無戒此時，已經被朵朵黑蓮盤居住身體，他身體筆直，雙手合十，彷彿身外的黑蓮不存在一樣，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陣陣佛誦，從他的口中喃喃發出。
黑蓮，接觸到了他的身體，又慢慢被彈開，再慢慢向無戒的身體靠攏，反反覆覆，陷入到了拉鋸的狀態中。
我知道此時無戒的狀態有多兇險，只要無戒的心態稍稍有些不對，就會被黑蓮蝕體，那麼，無戒就會被黑化，也就是被心魔所蝕，他就會成魔。
天堂地獄，一念之間，在這個時候，得到了最真實的體現。
“呵呵呵，小和尚，定力很不錯啊，能在我面前堅持這麼長的時間，你是第一個。好吧，就看看你的意志，到底有多堅強！”
僧人說着，蓮花手印陡然一變。僧人的右掌立了起來，輕輕一揮。
無戒體表的黑蓮，猛然釋放出嫋嫋黑霧，這些黑霧在半空中凝成了一條條絲線，向無戒的身體表面各處，如同針扎一般刺了過去。
頓時，無戒臉上露出了極爲痛苦的表情。他的身體開始慢慢顫抖，那些黑色的絲線，竟然慢慢扎進了他的身體。
無戒表現出來的痛苦，也許並不是身體所承受的疼痛，而是對於黑化蝕體的一種反應。
張靈渡急道：“於蒙，還不幫忙麼？如果這樣持續下去，無戒真的就會入魔了！”
我心裏也是忐忑不安，張靈渡所說的，也正是我擔心的，如果無戒無法對抗，也許真的就入魔了。
入魔可不是一個緩慢的過程，而是在一瞬間就完成了。當你放棄自己的信仰，信仰馬上就會崩塌，崩塌的信仰，是抵禦不了心魔的侵蝕的，心魔在瞬間，就會把你變成魔！
“觀自在菩薩，行深波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無戒大聲誦讀波若波羅密多心經，他的身體表面，浮現出了淡淡金光，將黑色的絲線，一點點擠出了身體表面。
“哈哈哈，小和尚，還真有兩下子，竟然能夠使用羅漢金身的天賦。如果不是我的話，你恐怕已經逆襲成功了，但很可惜，你遇到的是我，你就別想着逃出我的手心！”
僧人說着，雙手開始交叉變換手印。
隨着僧人手印的變化，無戒體表的黑蓮，泛出了詭異的鑲着金邊的黑色光芒，這些光滿，就如同是利劍一般，無孔不入一般向無戒刺去。
無戒身體一晃，竟然險些跌倒。
因爲僧人使用了手段，無戒的波若波羅密多心經吟誦被打斷，幾乎是與此同時，無戒的身體表面，泛出了跟僧人一樣的顏色。
無戒臉上露出了極爲痛苦的神色，他想要堅持，卻在大法力面前如同螳臂當車一樣。
轟的一聲，無戒結結實實被放躺，他，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
“於蒙，靈渡，殺，殺了我！我不想墜入魔道，哪怕是兵解，我也一心向佛，快，我快堅持不住了，快殺了我！”無戒忽然轉面對我和張靈渡大聲疾呼。
張靈渡差點把頭轉到一邊，他實在不想看到無戒此時最無助的樣子。但是，他更不能看着無戒被心魔一點點控制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快，快，我堅持不住了！”無戒的臉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他的眼中，都浮現出了隱隱的黑色。
張靈渡手往百寶囊中一探，正想要拿出東西，卻被我按住了。
“無戒，你能至死不放棄心中的信仰，那麼，還有什麼是能夠改變你心中的信仰的呢？”我十分平靜說道。
無戒一怔，說道：“於蒙，我可以爲了我的信仰去死，也知道你說的道理。但是，對手太強大了，我無法抵禦心魔，黑蓮蝕體，已經慢慢影響到我的神識了。”
我輕輕嘆息一聲，決定冒一下險，畢竟，無戒想要兵解，只是擺脫了眼下的困境，但那也僅僅是暫時擺脫了困境。
無論無戒以後是什麼樣子，這個心魔，將永生永世伴隨着他，還是需要他自己面對。
要麼，就是墜入魔道，要麼，就是立地頓悟！
“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臺，身本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我口誦佛揭，眼睛帶着鼓勵的神色，看着無戒。
我所吟誦的佛揭，是五祖慧能的承受衣鉢的一段誦，講的就是對頓悟的一種詮釋。
無戒是佛門天賦異稟的傳人，他當然知道這個典故，更是會延伸想到，當年佛祖碰到了一隻鷹，要喫一個兔子。佛祖想要救兔子，但因此會餓死鷹，因此，佛祖割肉喂鷹。
不想，兔子看上去很小，重量卻非常大，佛祖割下了身上的肉，怎麼也無法跟兔子的重量相等。
最後，佛祖將自己全身舍卻，等同了兔子的重量，也因此成佛。
無戒瞬間開悟，人之所以有煩惱，就是因爲有牽掛，有捨不得的東西。只要是有捨不得的東西，那麼就會留戀，留戀即爲着相，着相則意味着魔障，魔障不除，則意味着有可能會墜入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