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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奇怪的少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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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山,傍晚。.

    一株蒼勁的古松邊,立着兩道人影。

    一名白髮老者,負手而立;一名白衣少年,侍立在側。

    斜陽將兩道人影拖得很長,彷彿是心中說不出的留戀。

    老者道:“天兒,你來此已有多久?”

    少年道:“七年三個月零二十六天。”

    老者嘆了口氣,道:“不錯!七年,七年彈指即逝,你體內的寒氣終於已不再發作,我總算沒有辜負你孃的遺願。”

    少年道:“您爲天兒的傷費盡心血,天兒感激不盡!娘在天之靈,亦必感同身受!”

    老者道:“這些年來,我已將畢生所學都盡數傳授給了你,現在已沒有什麼可以再教你的了。”

    少年道:“天兒謝過太師父授業之恩!太師父學究天人,世上莫可能及,天兒若能學到太師父一分本事,已是幸運。”

    老者目中似乎泛起一絲沉痛之色,忽然道:“但有一件事,我還是要讓你知道。”

    少年道:“是。”

    老者道:“你可知這世上最厲害的武功卻非出自武學之範疇?”

    少年道:“天兒不明白您的意思。”

    老者目光忽然變得很遙遠,接着道:“這部武功的奇特之處在於,別人無法從旁指點,需要你自己用一生去領悟,悟不得,是失去,悟得,也是失去。”

    少年道:“竟有如此奇怪的武功,卻不知那部武功如何厲害?”

    老者道:“古往今來,傷人無數!千里之外,傷人無形!”

    少年駭然道:“世上竟有如此可怕的武功,爲何卻從未聽說過,那是一部什麼樣的武功?”

    老者目中的痛苦之色似乎更濃了,緩緩道:“這部武功的名字就叫做‘情’!”

    少年道:“情?”

    老者道:“癡情之情!絕情之情!”

    少年道:“‘情’也能殺人?”

    老者道:“它殺的也許不是人,而是人心,卻比殺人的武功更可怕。”

    少年沉默不語,似是不解。

    老者又道:“因爲殺人的武功奪走的是人的生命,而情奪走的卻是人的心,被它所傷的人必定一生忍受着痛苦與折磨,往往生不如死。”

    少年還是不語,眉頭皺得更緊,似在苦苦思索。

    老者看了看少年,目光變得慈藹溫和,道:“以後你自然會明白這個道理。”

    夕陽的餘輝已然落盡,天暗了下來,老者望着東方的天邊,目中流露出一絲不捨,又道:“明天一早,你就該下山去了。”

    少年望着老人的背影,目中忽然流露出了說不盡的悲傷之色。

    姑蘇城外,太湖之畔,西山腳下。

    在山水相接的地方,有一片平坦開闊的土地,就在這片土地上,建有一處雅緻的酒家,背對青山,襟帶綠水,這地方總能令人心中感覺到說不出的舒適。

    那是一座兩層高寬敞的木樓,四周環繞着寬敞的走廊,硃紅的欄杆,碧綠的紗窗,無論從遠處還是在近處,看上去都是一處令人賞心悅目的風景。

    酒家門前的石板路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奇怪的少年,那少年相貌俊秀,身形英挺,但衣衫卻襤褸得只怕連乞丐也瞧不上眼,神情中顯得落拓而疲倦。

    那少年就站在路邊,擡頭望着那飄揚的酒旗,似已看了很久,引得過往的行人不住地投來驚異的目光,但他卻一點也不在乎。

    這時正是陽春三月,溫暖的陽光下,到處都充滿了盎然的生機,也滿了令人愉悅的活力。

    林木蔥鬱,綠草如茵,將連綿的西山染成眉黛,點綴着各種各樣色彩的鮮花,宛若美人眉間的喜色,嫣紅的桃花自山腰一直延伸到山腳,看來就像是春天爲整座西山量身裁剪的嫁衣,倒映在清澈的湖面上,倍添嫵媚風姿。

    望不盡的湖面上,微風吹皺的碧波,在陽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似是情人眼中旖旎的眼波,凝睇着岸邊。

    湖岸邊亭亭地立着一排碧綠的柳樹,低垂的柳枝在春風中依依搖曳,也不知是在迴應那款款深情的湖波,還是在向着路邊的行人盈盈招手。

    這地方的遊人很多,在山間,在原野中,在湖面上,到處都是悠閒的人影,到處都充滿了歡聲笑語,也充滿了美好的生命氣息。

    成雙結對的情侶,或搭上一隻小船,隨風盪漾在微波粼粼的湖面上,相依而立,傾訴着心中比湖波更柔的情意;或舉步慢行,流連在鳥語花香的山林間,喜笑晏晏,綻放着比花朵更絢爛的笑容;或坐在那間雅緻的酒樓上,一邊淺斟低酌,一邊欣賞眼前的絕佳美景,享受着生命的歡愉。

    那少年忽然輕輕嘆息了一聲,終於擡起腳走了進去。

    大廳裏面已坐滿了人,充滿了四溢的酒菜香氣,也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聲音,客人歡聲笑語,推杯換盞聲,店小二的吆喝聲……顯得分外熱鬧,也分外溫暖,那少年目中不禁露出了一絲羨慕之色。

    他走進來的時候,酒家的掌櫃和店小二們都正忙着招呼大廳裏面的客人,沒有注意到他,他卻並不在意。

    一雙充滿活力的眼睛往大廳裏掃了一圈,大廳裏早已沒有了空位,但看他的樣子又像是在找什麼人,卻沒有找到,他目中不禁露出了失望之色。

    忽然,就聽到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響,似是碗碟被人用力摔到地上碎裂的聲音,喧鬧的大廳立刻就靜了下來。

    緊接着,就見到一個店小二抱着頭從一道雅間的門裏狼狽地竄了出來,表情看上去委屈得就像個被冤枉的孩子,幾乎就快要哭出來了。

    但雅間裏面的人依舊不依不饒,只見從門裏面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指着店小二的腦袋,大聲地又罵了幾句,然後就聽“嘭”的一聲巨響,門又關了起來,卻震得整座木樓幾乎要塌了。

    那人的聲音雖然很大,透着雷霆般的怒氣,卻竟然很好聽,也很年輕,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從那道門裏面伸出來的那隻手竟也很美,比這世上大多數女人的手都要美,擁有這麼一雙美麗的手的女人,想必也不會太醜。

    這麼一個既年輕又美麗的女人,卻爲何會在這酒家裏大發雷霆?

    寂靜的大廳裏面忽然又熱鬧了起來,有人已在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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