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秀月在一張舒服的椅子上緩緩坐了來,目中透着懷疑之色,忽然道:“你以爲他的劍能勝得過慕容雪?”
嶽霖楓道:“若是十年前的慕容雪,他只怕一點機會也沒有,但現在……”
胡秀月道:“現在怎樣?”
嶽霖楓道:“現在我對他充滿了信心。.”
少年的劍已刺出。
刺出去的劍勢並不快,而且慢得出奇,就像是一個已年過八旬的老太太走路的樣子,顯得緩慢而笨拙。
可是劍一刺出去,劍勢就已在不停地變化。
衆人的目光中不禁都露出了失望之色,他們期盼的這一戰本該是一場驚天動地之戰,但現在看來,這一戰非但一點也不精彩,實在無趣極了。
但絕情師太和“南海一劍”柯先生的表情卻是例外,他們的額頭已沁出了冷汗,目光中流露着恐懼之色。
這兩人已是當今武林中一流的劍客,在劍術之上的造詣也非尋常高手可以比得上。
那少年的劍一刺出,他們就已看出,那柄劍上的變化看似笨拙可笑,實則精妙無方。
每一個招式變化之中,都蘊藏着千萬種變化,每一個招式擊下,都足以致人死命。
那柄劍上的變化,就像是聚成涓涓溪流的水,源源不絕;就像是吹動天邊白雲的風,輕靈流動。
能夠使出這樣的招式變化,用劍的人必定已與他的劍心意相通,到達了人劍合一的境界。
心之所至,劍之所至,念之所起,招之所出。
這種劍上的變化,竟已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
這樣的劍招,也必定是無堅不催的劍招。
這本該是存在於傳說中的劍境,若非親見,他們實在連想都不敢想。
而這樣的劍術,竟然是出自一個默默無聞的少年。
他們心中不禁在想,若是這柄劍現在刺向的人是他們,他們只怕連其中任何一個招式也接不下來。
好在他們並不需要爲這個問題煩惱,因爲這柄劍刺向的人並不是他們,而是慕容雪。
慕容雪是不是能夠接得住這一劍?
就在這時,那少年劍上的變化卻突然停住,就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牽住了,頓在了半空。
隨着劍勢停頓,那股寒冷逼人的劍氣也忽然爲之消散,衆人頓覺呼吸通暢了許多,但卻不禁奇怪,那少年的劍爲何突然停住了?
柯先生卻在盯着慕容雪,一雙毒蛇般的眼睛裏充滿了驚懼與不信。
他剛纔的注意力也一直都在那柄劍上,並沒有注意到慕容雪,等到少年的劍停住,他的目光移到慕容雪身上時,恐懼與驚疑就立刻充滿了他的眼睛與面容。
除了柯先生,那少年目中也流露着同樣的神色,透着驚疑和不信,因爲他忽然在慕容雪的身上看到了一種奇怪的變化,正是因爲這奇怪的變化,他的劍才怎麼也刺不出去。
原來,就在少年的劍刺出的那一瞬間,慕容雪也還是沒有動過,可是她的身上卻忽然憑空露出了無數破綻,無處不在的破綻,使得她的身體看起來就像一座冰山忽然間變成了水氣,消散在了天地間。
她的身體竟似在一瞬間化作了虛無,彷彿與天地融爲了一體。
這種變化,實在太過詭異離奇。
可是這樣的變化,若不是武學修爲已臻一流的武林高手,也絕不可能看得出來。
“南海一劍”柯先生自然看出了這變化,所以他的眼睛裏纔會流露出恐懼與不信。
因爲他知道,出現在慕容雪身上的那些破綻,其實是一種極高深的武學境界,那已是傳說中的空靈之境,是武學之中至高無上的境界。
那少年的劍招若是潺潺流水,綿綿不絕,那麼慕容雪的武功便是浩瀚的大海,百川歸海,終究亦化於海。
那少年的劍招若是風中白雲,飄忽不定,變幻難測,慕容雪的武功便是深邃無盡的天空,任它雲起雲舒,萬千變化,終究越不過天空的極限。
他實在想不到,慕容雪的武功竟已到了如此可怕的境界,比之十多年前那一戰之時又有了可怕的精進。
他也實在看不出,那少年有任何一絲取勝的機會。
那少年已恢復了冷靜,消失的劍氣又重新回到了衆人的眉睫之間,還是同樣的寒冷,同樣的逼人,彷彿一切都未曾改變過。
柯先生眼中忽然又露出了疑惑之色,卻不是爲了慕容雪那驚世駭俗的武學修爲,而是爲了她剛纔爲何要錯過一個絕佳的出手機會?
就在剛纔那少年劍勢停頓、漫天劍氣消失的一瞬間,也正是他的防禦最薄弱的時候,慕容雪若是在那一瞬間選擇出手,那少年必敗無疑。
這實在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樣的機會錯過了一次,就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這一點,連柯先生都能看得出來,慕容雪當然絕不可能看不出來。
可是她爲何卻沒有出手呢?
這疑惑在那少年的腦中也出現過,卻也只是一閃而過,他已無暇分心,剛纔的變故已讓陷入了極度危險之境,他不想再給對手任何機會。
他知道自己面對的很可能是他這一生中最強的對手,她的武功也許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要擊敗這樣的對手,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必須將全身上下每一分精氣與力量都投入到這一戰上來,必須比對手更沉穩,更有耐力等待最好的出手機會。
他有足夠的耐力等待這個機會,他對自己的這一點一向很有信心。
可是這突來的變化,卻讓冷月眉變得心急和不安了起來。
她目中忽然又涌起了深深的怨毒之色,目光變得火焰般熾熱起來,狠狠地盯在慕容雪身上,只恨不得化作兩支利箭刺穿她的胸口,她的喉嚨。
雪還在飄落。
冷風吹過,吹得人心中的寒意更濃。
慕容雪似也禁不住這股寒意,目中竟現出一絲痛苦之色,眼角的肌肉輕輕抽搐了幾下,牽動着她的左肩微微一顫。
這變化並不明顯,隔着這麼遠的距離,別人幾乎無法看得見。
但那少年卻看見了。
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都絕對逃不過他的眼睛,這正是他等待的變化,也正是他等待的機會。
因爲這變化雖微小,卻打破了慕容雪身上原本絕對靜止的狀態,空靈之境也隨之消失。
沒有絲毫的猶豫,少年的劍已全力刺出,刺嚮慕容雪。
只見劍光一閃,如流星劃過天際,如閃電劈開烏雲,在場衆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那柄劍就已到了慕容雪的身前。